那根细韧的麻线如同黑暗中一道冰冷的蛛丝牵引着众人穿梭在平安县东街错综复杂的巷道迷宫中。
它时而在墙根蜿蜒时而钻过破损的篱笆时而又没入荒废院落齐膝的杂草丛。
吴文打头小心翼翼地用木棍拨开障碍避免直接用手触碰破坏可能存在的痕迹目光死死锁住那根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线索。
郑龙、王老五一左一右手按刀柄警惕地注视着两侧黑黢黢的屋舍窗棂仿佛随时会有东西扑出来。
赵雄居中策应目光如炬不仅盯着前方更不时用眼角余光扫视着队伍末尾那个深一脚浅一脚、显得格外笨拙紧张的少年。
林小乙努力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呼吸急促脚步虚浮时不时被地上的砖块或藤蔓绊得踉跄需要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才能稳住身形。
高逸则在他体内如同最冷静的舵手精确地控制着这具躯壳的表现既不能太稳显得可疑也不能真摔倒坏了事。
麻线在一处格外破败的院落外墙根下骤然转向钻进了一个半塌的狗洞。
“头儿这边!”吴文低声道。
众人绕过残破的院门踏入院子。
院内荒草萋萋仅有一间歪斜的土坯房窗户破损门板虚掩显然废弃已久。
而那根麻线正正地通向了那扇虚掩的木门门缝之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和尘埃的气息。
赵雄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他侧耳倾听片刻院内死寂无声。
他对郑龙、王老五使了个眼色。
两人会意一左一右猛地踹开木门同时大喝一声:“衙办案!里面的人出来!”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哐当巨响震落下簌簌灰尘。
屋内空空如也并无埋伏。
只有月光从破窗漏进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屋中景象吸引—— 就在屋子中央正对着陈家方向的窗棂上牢牢绑着一个用旧木头和绳缆简单制成的绞盘装置!那根一路指引他们而来的麻线另一端就紧紧地缠绕在绞盘的转轴之上!绞盘结构简陋却设计得颇为巧妙利用杠杆和绳索只需在屋内摇动一个手柄便能远远地牵动麻线另一端完成“敲门”的动作。
而在绞盘下方的地上还散落着几截同样材质的麻线头以及一些刨花和木屑。
“找到了!”王老五兴奋地叫出声。
吴文立刻上前戴上手套仔细查验那个绞盘。
“制作粗糙但原理巧妙非寻常木匠所能为。
应是熟知机括原理之人所为。
”他小心地从绞盘转轴和手柄上提取可能存在的皮屑或汗渍痕迹。
赵雄踏前一步目光冷峻地扫视着这个简陋的“指挥中心”。
一切终于说得通了。
根本无需有人亲临陈家门前只需在这废弃小院中摇动机关便能制造出夜半鬼敲门的诡异现象。
他的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落向林小乙。
此刻林小乙正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一副被眼前这“神奇”装置惊呆了的模样。
他好奇地往前凑了凑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脚下却“不小心”踢到了地上散落的一小堆刨花。
“呀……”他低呼一声忙不迭地后退像是怕被责怪。
高逸借着这一踢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刨花和木屑——材质新鲜显然是近期制作机关所留。
凶手很可能在此地进行了最后的调试。
“头儿!果然是人为的!装神弄鬼!”郑龙恨恨道有种被戏弄的恼怒。
赵雄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还在林小乙身上。
他看着那小捕快脸上纯粹的、未经掩饰的惊奇(至少表面如此)看着他那因“闯祸”而怯懦躲闪的眼神。
每一次都是这样。
在他毫无头绪时这小子总能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将最关键的东西“碰”到他眼前。
从枯井案的骨伤、卷宗到绣帕案的暗格、笔迹、死亡联想再到今夜这根决定性的麻线…… 巧合?运气? 赵雄心底的怀疑如同荒草般疯长。
他几乎可以肯定林小乙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但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目的又是什么? 赵雄压下心头的重重疑虑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他沉声下令: “吴文仔细勘查此地每一寸都不放过寻找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 “郑龙王老五搜查整个院落及周边看看有无其他线索或目击者!” 最后他看向林小乙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林小乙你就在这里待着看着这东西哪儿也别去。
” 这是变相的看守也是进一步的观察。
“是……是头儿。
”林小乙乖乖应下老实地蹲在角落里眼睛却还忍不住瞟向那个诡异的绞盘脸上混合着害怕和好奇。
高逸知道赵雄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而他自己正站在网的中心。
鬼蜮伎俩已现形但找出操纵这伎俩的人以及应对赵雄越来越深的探究才是真正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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